20060804


搵食教育

胡恩威

一直都想寫一個關於香港教育的喜劇,因為香港的教育實在有太多奇怪而可笑的地方。這幾年的補習天皇明星化熱潮就是十分有趣的材料,也反映了目前香港制度的一些主流怪異現象。香港教育近年有一個特點:就是完全由封閉的官僚系統主導,學者專家只是一種顧問的角色;故此香港教育在文字上是十分亮麗而富理想,但執行的後果就是一種官僚形式主義。母語教育完全是一種笑話,連「母語」是白話還是港式廣東話的定義也未弄清,便草草執行。香港的優勢從來建立於香港的「英語」能力與及中文文化背景,兩者不可缺!現在香港的教育語文政策是四不像,而最重要的「教師」培養更是沒有太大改善。

香港教育的精神沒有太多的理想,目標都是為了培養學生的「搵工作(食)」能力。所謂以人為本、具備國家民族、公民意識、創意教育、開心學習之類的教育理念口號都是門面功夫。在香港政府和大部分香港人的心目中,教育就是為了「搵食」。九十年代開始的移民潮和高地價經濟,令香港走上了短視和投機的經濟之路。職業市場需要的只是反應快、醒目的畢業生,而不是具備硏究和原創性的人才。而香港社會在後八九的悲觀影響下,也慢慢由一個多元性的社會走向以反智犬儒單一平庸為本的社會。

香港並不是孔子所說的「中庸」社會,而是一個「平庸」社會。而香港教育制度本身的官僚性正好是一個反映。歧視和忽視體育和藝術教育本身正好說明香港政府異化了教育的核心人本精神。香港教育成為了一種自我弱智化的反智教育。香港的教育制度並沒有讓小孩子在學習過程中認識自己,尋找自己的理想和人生。香港的教育制度是一種否定自我的過程。

我記得十多年前我第一天到港大上課,建築系的學生會辦了一個迎新活動,所有新生必須參加。學生會要求每一位新生必須稱呼高年級的同學為師兄師姐,否則在迎新活動中便沒有發言和參與權。我提出疑問為什麼要「必須」?為什麼不可以自然一點的「自發」?我馬上在人群中被隔離,由兩位「師兄」帶到另一個地方,他們用類似黑社會般的口吻對我說:「喂!唔好攪事!建築師呢行行頭咁窄,你唔叫師兄師姐呀?你咪使旨意畢業之後搵到工!」我聽了之後笑了一笑就離開了這個港大建築系的迎新活動。後來在港大的幾年學生生活,更明白同學和同學之間關係、老師和學生的關係,大都是以功利為本。師兄師姐不可以得罪是因為畢業的設計功課需要師兄師姐幫助,老師不可以得罪因為他們決定了你的分數,而學生也不可以得罪因為老師怕學生投訴。這樣的環境會是一個求學問的地方?在這裡可以有學術氣氛嗎?我知道我一個人不能改變這種情況,所以我選擇去圖書館看自己喜歡看的書,到哲學系、比較文學系聽自己喜歡的課,找志同道合的同學和老師交流討論。最後,我也沒有去找一份建築師的工作。

這種教育制度之下滋生出來的會是一個平庸和功利主導的社會,平庸可佈之處是他破壞了整個社會的Intellectual Capacity,保守社會追求的一種「標準」的保持。「自由社會」所追求的是一種多元價值的互動,而「平庸社會」因為大家都平庸,對標準沒有太大的要求,人際關係是決定因素,原則不重要。故此,香港的主流是「識做人」!「識做人」才是在香港能成功的最關鍵條件。而平庸帶來的是一種社會的腐化,而香港的平庸教育制度正正是一個腐化的教育制度,所以近幾年的教改成功之處是下放權力至民間。但由於教育官僚權力過大,這個下放過程並不容易,而最大的困擾就是香港的教育專業並未形成一個具視野具能力的Critical Mass,所以教育改革只成為了教育資源利益分配的遊戲。每次和不同階層不同背景的香港人談香港教育,大家都怨聲載道!但都好像有著一種無力感,所以香港的中產階層和精英大都把子女送到外國讀書,香港的高官精英階層和立法局議員的子女也都在外國昇學,這些負責香港教育的精英其實也看不起香港教育,也沒有視野和志氣去改變香港的功利教育制度。

香港教育制度下最大的得益者,就是現在每天賣全版全版廣告的補習天王,教育被他們異化成一種「投機」活動、一種娛樂經驗,這是十分可悲的!